新华社南京1月20日电题: 长江火车轮渡最后坚守者

新华社记者朱国亮

从江阴长江大桥下来,顺着长江北岸,沿江而下4公里,在一片江堤防护林掩映下,一条580米长的铁路栈桥斜插入江心。

这是春运开始第四天，陈文利一如往常踏上栈桥，开始又一个夜班岗。

走在栈桥上,脚下是奔涌的江水,栈桥上的灯光洒下来,随着波涛不停晃动；迎面吹来的是凛冽江风,冻得记者直打哆嗦。

“第一次走这样的栈桥,是有些害怕,走多了就没什么了。”陈文利边走边和记者聊天,“今天天气还不错,遇到雨雪或台风天,那才叫难走呢！”

陈文利是江阴火车轮渡所的一名启动工, 在火车上下船时，负责放下或升起栈桥。1989年入职后,她最初在安徽芜湖火车轮渡所,2005年转到江苏境内的江阴火车轮渡所。如今,江阴火车轮渡已是我国内河流域唯一在航的火车轮渡。

“这个活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要有责任心。”陈文利说。

不过,记者发现这是一份极为不易的工作：熬夜已是件“苦”事,更何况是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江心。20多年来,陈文利每四天就得在江面上熬一个通宵。

走到栈桥尽头，横穿栈桥，再爬十多级台阶，就是陈文利工作的小屋。这是一个不到5平方米的不规则小屋, 用钢梁撑起,高悬于江面。屋内主要设备是一个工作台,上面是一排排红、黄、绿信号灯和按键。从头天晚8时左右到第二天8时许，陈文利与这些信号灯为伴。

江对岸有一条480米长的火车栈桥。陈文利的丈夫郑瀛波在那里上班,是一名机电钳工。认真、爱钻研的郑瀛波被喻为南栈桥的“活电路图”。与陈文利相比，郑瀛波的工作更辛苦、更危险，背着沉重的工具包，一天光上下与江面成75度夹角的栈桥楼梯就要1740级。

刚从芜湖到江阴时,老人都不在身边，为照顾孩子,夫妻俩不得不错开上班时间。夫妻二人日常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但好歹有人照顾孩子。如今孩子长大了，他们也已习惯这样的排班。

江阴火车轮渡所有职工260名,他们大多来自芜湖。

江阴火车轮渡所栈桥车间党支部书记朱恒告诉记者,过去,长江是一道天堑,火车过江得靠轮渡。最早的时候,武汉、南京都有火车轮渡,后来修了武汉长江大桥、南京长江大桥,两地火车轮渡停航。

1958年,芜湖火车轮渡开启,原来在武汉的火车轮渡工作人员多数转移到芜湖。后来芜湖修了可通火车的长江大桥,芜湖火车轮渡于2000年停航。

芜湖火车轮渡停航后,陈文利和丈夫转移至江阴。初到江阴，一切从头来，条件艰苦，一直把自己当女汉子的陈文利，思乡心切时也忍不住掉眼泪。

“那时,公公婆婆从青海支边回来时间不长,原本以为一家人团聚后再不会分开,没想到又转到江阴。”陈文利说。

江阴火车轮渡是新长铁路的咽喉要道。这条铁路自江苏新沂至浙江，1998年开始建设,2005年全线正式通车。

2007年前后,是新长铁路运营高峰期,江阴火车轮渡曾经一天要渡火车单向24渡。江阴火车轮渡所有3艘船,每船有三排轨,每排轨可停放9节车厢。所谓1渡就是一艘船载着27节火车过江一次。高铁开通后,铁路运力释放，新长线再度遇冷,如今一天单向仅10渡左右。

“中国造桥技术和高铁建设步伐很快,火车轮渡终究是要被淘汰的。”江阴火车轮渡所的职工这样认为。

朱恒说,现在长江上已有南京长江大桥、武汉长江大桥、芜湖长江大桥、九江长江大桥、南京大胜关长江大桥可以过火车,沪通(上海至南通)铁路桥、镇江铁路桥也已在修。这些大桥修成后,江阴火车轮渡可能成为“历史”。

“长江上的桥越来越多，铁路发展如此迅速,我们为这样的发展而高兴，但内心也纠结。”江阴火车轮渡所副所长孙裕萱说,“从事火车轮渡30年,自己的工作逐渐边缘化，内心难免有些落寞。”

“今年除夕,我白班，他（郑瀛波）夜班。”陈文利说,“只要这份工作还在，就一定要尽心尽责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