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猪婆岩坍塌8人死事故调查:已疯狂开采十多年_偶酷网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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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林猪婆岩坍塌8人死事故调查:已疯狂开采十多年

沈荣凤母女拿着的是结婚证和身份证上的照片 摄影/本报记者 张倩

猪婆岩洞内开采现场

中秋节毛祖龙家中墙上挂着祭奠他的照片 摄影/本报记者 张倩

2012年7月,猪婆岩曾因盗采钟乳石被查封

塌方现场

12月26日下午,桂林市第一看守所,随着监所电动铁门在陈某林身后缓缓闭合,猪婆岩坍塌8人死亡责任事故,最后一名因涉嫌强令违章冒险作业罪被警方刑拘和检方批捕的嫌疑人,被平乐警方取保候审、补充侦查。嫌疑人虽然出来了,但关于这起垮塌事故背后的质疑声,却远未消散。

今年6月20日上午,桂林平乐县沙子镇保安村委庙背岭自然村附近的石山突然坍塌,山腰处岩洞中正在工作的18名采石场工人,8人未及逃出遇难。

知情人士随后向北京青年报报料,该起“矿难”名为突发性自然山体坍塌,实为涉事企业涉嫌长期盗挖钟乳石,“人为挖空山洞,导致山体坍塌”,天灾的背后是利益链条下的人为之祸。

毛德龙和他的遗腹子

突如其来的劫难中,毛德龙本是跑得最快的一个,却在摩托车驰至山弯时,被滚下的落石砸中

在沈荣凤看来,老公毛德龙的命不好。在这场劫难中,他本是跑得最快的一个,跨上摩托车疾驰而去,却在山弯处被落石砸中,而且“死不见尸”。

“他到洞里上班后,只拿回一次钱,3500元,到底工资是多少,没听他说过。”刚届而立的毛德龙,四月份才去矿上上班,六月份就出了这事。

这一天,是合家团圆的日子,也是毛德龙离世后首个中秋。桂林平乐县沙子镇保安村委庙背岭自然村中,29岁的孕妇沈荣凤和她10岁的女儿毛毛(化名)窝在家中,吃着一盆葡萄。院前空地板凳上,一次性纸杯摆了三个,里面倒着茶水,同样的仪式,还出现在堂屋供桌前,只是地上多了些香灰。

“这是当地祭奠死者的风俗,除了烧些纸钱,就是奉上三杯茶。”沈荣凤告诉北京青年报记者。“沏茶、烧香,都是毛毛弄的,之前她从没做过这些。”

出事后变化最大的是女儿,因为知道爸爸换工作,是为了方便接送自己,所以父亲走后,她担起了照顾母亲及其腹中胎儿的责任。

毛毛上学的沙子镇,有六七公里山路需要骑车接送,毛德龙为此放弃了帮人刷房子、做建筑的活计,想着离家近方便照料,却不想死在家门口的猪婆岩上。

“早晨6点20分送女儿上学,回来换衣服上班。出事前几天洞里落石头,他说他要进洞。”沈荣凤清楚记得事发当天的情形。

四五个月的身孕,在29岁的沈荣凤身上不显怀,这个羸弱的农村妇女,除了身体病弱,左眼还是残疾。

“今后怎么打算,我还没有想过,以后的事只能等以后再说。”沈荣凤自问自答。

事故发生后,政府方面“垫付”了70多万元的赔偿款,还有8万元要待她腹中孩子生下兑现。

谈到这种“押金”方式,沈荣凤有些不屑:“孩子肯定是要留的,不管有没有扣款。这是他的骨血,既然他不在了,不管生活多难,我都会留住他的根!”

沈荣凤表示,她至今没有拿到赔偿协议书,只是看过一眼。“政府说他们只是垫付,赔付的是老公上班的鼎立公司,说是待对方签完字后,就会还回来。”

最大心愿是“入土为安”

同样没有拿到赔偿协议书的毛德文留了个心眼儿,用相机偷偷拍了照留存

同样没有拿到赔偿协议书的,还有与毛德龙家相隔不远的毛祖龙的家人。作为“矿难”中岁数最大的死者,63岁的毛祖龙曾在城里做电工,退休后到矿上负责水电,出事当天,他正准备接通水电“复工”,却被瞬间崩塌的山石埋在乱石洞中。

“村里生还的人告诉我们,老人那天身处山洞最深处,大石头落下时,大家喊他‘赶快跑’,结果他竟跑回去关电闸……”二儿子毛德文说。

中秋的“毛家宴”只有三两个菜,几家亲戚近十口,围坐在小桌旁,扒拉着盘中不见肉腥的饭菜。

“父亲走后第一个中秋节,他老人家缺席,再好的东西,大家也咽不下去!”毛德文解释说。

作为毛祖龙的次子,事发当天赶回后,毛德文就留在家里操持后事,放弃了深圳打工每月五六千元的收入。

虽然拿到了七八十万的赔偿金,但毛德文称,家人更渴望的是找见人、找见尸首。“老话讲‘入土为安’,我们最大的心愿就是给他安葬。现在事发地被大家叫做‘广西最大的坟墓’,家人想祭奠他都找不准地方。”

毕竟在大地方打拼多年,毛德文跟同村人相比,还是多了些经验。虽然赔偿协议至今没有拿给受害人,但他用相机将协议拍了照留存。

在这张协议上,甲方分别是毛祖龙的妻与子,乙方为“桂林平乐鼎立石材有限公司”,协议内容为:“甲方亲属在乙方单位工作,2016年6月20日在位于沙子镇保安村委猪婆岩从事工作过程中,因山体塌方造成失联(可能死亡)。为妥善处理善后事宜,甲、乙双方本着互谅互让的精神,经协商一致达成如下协议并承诺遵守执行:一、乙方按死亡一次性赔偿甲方丧葬费,一次性死亡补助金,供养亲属抚养费、赡养费、误工费、车船费等各项费用共计78万元整。且甲方收到上述费用后,不得再以任何理由、以任何方式向乙方主张上述费用以外的其他费用……且不得向法院提出诉讼。”

北青报记者注意到,这份签属于事发后半个月的协议,在落款处特别注明,本协议一式三份,除了甲乙双方,“沙子镇人民政府留存一份,具有同等法律效力”。

镇政府交代“不要乱说”

事发前一周左右,洞里落下上百吨巨石。很多人想辞工,但公司拖着工资,大家的想法落了空

“事发当天,我是7点20分进洞,干了大约半个小时,正用挖机搞石板架子,就听到排险的人喊大家撤出,这时岩洞口已有变形迹象,我便拼命往外跑……”

距离灾难发生已近3个月,如今毛祖成还心有余悸。作为侥幸逃脱的村民之一,坐在北青报记者面前的他猛吸了一口香烟:“我和死神算真正的擦肩而过,作为最后跑出来的一个,我再晚半秒钟就会被捂在洞里。我与后面的人,相隔最多5米,他就没有跑出来。”

毛祖成告诉北青报记者,在这里干活,依工种不同而收入不同。负责采石的,每月5000元至7000元,负责排险的每月7000元左右。而切割石头的技术工,每月收入高达2万元,老板还会安排个“塘口”(即洞口)让其承包。

据毛祖成透露,事发前一周左右,洞里落下上百吨巨石。很多在里面做工的人,发现岩洞“掏空”险境,都萌发了辞工的念头,“但公司采取‘工资拖延法’,有意欠些工钱不发,这让那些想结完账走人的想法落了空。”

毛祖成说,当天洞里一共有18人出工,有10人侥幸逃命,剩下的8人全部葬身岩洞。与他们一起被埋的还有18辆摩托车。按他的说法,岩洞开在半山腰,陡峭山路不骑车根本上不去,而且必须是四五千元的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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