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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核辐射受害“第一人”:痛得考虑过换头手术

  原标题:国内核辐射受害“第一人”的22年

  22年前,宋学文捡起了那串“钥匙链”,他把超标数倍的核辐射量带进了自己的身体。

  “钥匙链”其实是一种叫铱-192的核放射物质,在无防护措施下与人体接触的伤害无法想象。宋学文先后做了七次手术,失去了双腿和左前臂。

  他被称为“国内首例核辐射受害者”,背上这个“第一”的名声并不轻松。宋学文的身体承受着由此而来的种种病症,核辐射的阴影也留在了他的心里,痛苦、绝望挥之不散。直到娶妻生子,生活里终于多了些光彩。

  22年过去,宋学文的身体状况再次恶化了。他发现相比展示乐观的一面,也许还该让人们看看自己的痛苦,看看因为核辐射所带来的那些伤害。

  被“钥匙链”改变的命运

  2017年7月,宋学文来了趟北京,他有了吐血的症状,老家医院说是肝硬化和囊肿。在北京307医院复查,结果查出了放射性白内障、记忆力损伤、肝硬化、糖尿病等一连串病症。

  几十项检查,费用最少要五万元,还不算之后的治疗。宋学文治不起,在医院待了一个星期就回了吉林老家。

  看不完的病,花不完的钱,宋学文用22年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1996年1月5日的早上,宋学文像往常一样去吉化集团建设公司上班,途中他在雪地上看到一条“钥匙链”似的小链子。他询问身边人是否丢失了这东西,大家都说没有,着急上班的宋学文把小链子装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

  当天上午宋学文开始头晕恶心,甚至呕吐到虚脱。在被同事送至医院前,施工队长赶来探望,简单询问宋学文的症状后神情开始紧张。

  被宋学文装进裤兜的那条小链子并不是钥匙链,而是公司检测所因工作失误遗落在施工现场的放射性物质铱-192。知道这些的时候,宋学文已经暴露在超量的核辐射中长达数小时。他被送进北京307医院治疗,忍着腿部的疼痛,他一度把治愈的希望寄托在医生身上。

  接下来的两年,为了防止病情恶化,宋学文做了七次手术,先后截去了双腿和左前臂,手术累计三十多小时,缝合了三百多针。煎熬下,最初的希望变成了妥协。

  第一次被医生告知可能需要截肢治疗时,宋学文想哭、想叫、想跑,最终还是对医生说:“截吧,大不了变成瘸子。”

  他以为变成瘸子是最坏的结果,后来现实又一次次逼着他降低对身体的要求,“活下去”成了最实在的指望了。

儿子的小手放在宋学文的大手里

儿子的小手放在宋学文的大手里

  痛苦从未停止

  2017年底,吉林下雪了,屋子外面一片白茫茫的。宋学文坐上轮椅,从妻子杨光手里接过儿子,小心地护在胸前,该去路对面的岳母家吃饭了。

  他操纵着轮椅出了家门,穿过被压实的积雪,十几米的路程每天这样重复着。大部分时候自己能完成,但雨雪天气遇到上下坡时,仍需要有人能搭把手推下去轮椅。

  每天坐在轮椅上,用右手的两根残指转动着轮椅的控制杆,宋学文的脊椎长期承受着压力,开始变得弯曲,显出些驼背。轮椅上的宋学文精瘦,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左半边脸因受核辐射严重,而肌肉萎缩,“再也胖不起来了”,说这句话时,宋学文笑起来。

  过去22年,宋学文一直试图能更加了解核辐射的伤害。但是越多的了解,就愈发的恐惧。

  “这么久了,还在有各种毛病被检查出来,恐惧从来没有停止过。”真正让宋学文害怕的不是病症本身,是无止境的持续。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止出现新的问题,也许要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宋学文害怕身体碰撞受伤,他的伤口愈合缓慢,甚至几个月都不好,接着可能就是溃烂。他尽量小心些,但赖以行动的轮椅已经用了六年,故障不断,早到了该更换的时候。为了省钱,他只能一次一次找人修理。

  轮椅脚蹬处有着多次焊接的铁黑色痕迹,轮子也换过。两侧的扶手因破损被他缠上厚厚的黑色胶布,连操控杆处的内置芯片也被朋友拆开来修理过。

放射物质铱-192给宋学文带来了22年的病痛

放射物质铱-192给宋学文带来了22年的病痛

  家里的墙上随处可见黑色的轮子撞击痕迹,每年宋学文都会因为轮椅摔两次,一次上街,轮椅突然失去控制“锚车了”,不受控制的自己旋转,宋学文自己无法操控,只能闭着眼睛等待轮椅停下来。

  宋学文很久没睡过一个踏实觉了,夜幕降临,残肢肿痛和幻肢痛开始出现。只要被疼醒,剩下的时间就只能一点一点熬着。残肢也对天气的变化异常敏感,变天之前开始疼痛,有时提前两三天就能感受到,他戏称自己比天气预报还要准。每一次疼痛,宋学文就全身一哆嗦,嗓子下意识地发出嘶吼,疼痛过后嗓子哑到说不出话。

  一次,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宋学文再次被疼痛惊醒,他摇着轮椅来到屋外几米高的小阳台上,趴在栏杆上咬牙挺着,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想就这么跳下去算了。

  还有精神上的折磨,宋学文害怕安静,安静和夜晚的疼痛一样会让他胡思乱想。对于22年前的遭遇宋学文不愿想起,但疼痛和安静都会提醒他当时发生的一切,重新把捡起来“钥匙链”之后的痛苦经历一遍。

  他不愿跟妻子提起这些,妻子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几年前宋学文养了条狗,希望能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动物身上。他给狗取名骁狼,骁狼懂事乖巧,常一步不离地跟着他,但后来感染了狗瘟,很短的时间内就死了。离开前骁狼抬着头盯着宋学文,不肯挪开眼神。此后宋学文再没养过狗,只在客厅里养了几条鱼。

  为了摆脱痛苦,也有不着边际的想法出现,比如“换个身体”。几年前,宋学文开始在新闻上关注换头手术,他有了期待,甚至想过成为实验的志愿者。

如今宋学文和妻子经营着一家幼儿园

如今宋学文和妻子经营着一家幼儿园

  因妻儿“重生”

  进了农历冬月,村里家家户户开始包冻饺子,做大扫除。宋学文家里被妻子收拾得干净整洁,妻子收拾房间的时候宋学文会搭话说些琐事,说话时宋学文的目光一直投向她。妻子愿意给宋学文讲儿子不在他跟前时又说了哪些有趣的话,做了哪些有趣的事,俩人说着就一起笑起来。

  妻子杨光身材偏瘦,长相秀丽,说起话来声音清亮,语速微快。宋学文觉得,杨光做起事来雷厉风行,是个要强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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