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唐山“追逃逸者致死案”将开庭:应不应该追?(2)_偶酷网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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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唐山“追逃逸者致死案”将开庭:应不应该追?(2)

朱振彪手机视频中,交通事故后驾车离开的张永焕。视频截图

朱振彪手机视频中,交通事故后驾车离开的张永焕。视频截图

  朱振彪

  朱振彪清瘦,脸上棱角分明。

  在朋友眼里,这是一个全年只有两身衣服——“中山装和西装”的80后,“鞋都是系带皮鞋,喜欢把皮鞋擦得很亮的感觉”。

  张永焕被撞死那天,他“晚上被噩梦惊醒好几次。”父亲朱长米有点担心:“你可别摊上事了”。朱振彪觉得自己没错,“肇事逃逸就是违法,我也没跟他有身体接触,还有视频。”

  那天晚上铁路警察来家里录笔录,“人家说‘没事,你们这是见义勇为’。”朱长米放了心。

  朱振彪也一度觉得“这件事过去了”。

  直到2017年11月,张永焕的儿子张殿凯将朱振彪告上法庭。张家认为,朱振彪的追击行为导致了张永焕的死亡,向其索赔60.98万元。

  朱振彪第一次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我真做错了?”那是2017年11月24日,在去法院取应诉通知书的路上,因为不了解法律规定,他以为“法院只要立案就证明我(的行为)有问题”。

  他找了律师,想为自己讨个说法,“让法律和大家都来评评,我做的到底对不对。”

  此前,他曾评论过“郑州电梯劝烟猝死案”,结论是“一分钱都不应该赔”。被告后,他删了那条评论,“想看看法律怎么判,我相信法律。”

  1月23日,听到“电梯劝烟案”改判——劝烟者无责,无须赔偿时,“心里有点宽慰。”他说。

  事件经媒体报道,引发热议。舆论最大的争议在于“应该追到什么度为止”。

  有网友觉得逃逸者都声称要自杀了,不应该再追。

  这让他觉得有点委屈。“当时觉得他就是威胁。如果抓小偷,小偷威胁一下,大家都不抓了,行吗?”

  “退伍的时候,战友们说,退伍不褪色,”这个当过两年武警的青年说,“如果我在役,不追了,还不得被全国人民的唾沫给淹喽?”他又想到自己刚满6个月的女儿,“我女儿长大了以后,别人问她,你爸爸怎么放走了一个肇事逃逸者,我要怎么说?”

  朱振彪的家,在曹妃甸区柳赞镇的一个渔村,离海不到10公里。

  多位村民对朱家给出了正面评价,朱振彪父亲朱长米在海上救人的事,村里人都知道。

  朱长米二十来岁开始出海,一年有8个多月在海上。朱长米说,2014年,在天津海域,他冒着被铁船扎破的风险,从海上救下一家三口。“上了电视,渔业部还奖励了14000元。”今年,又救了一艘触礁船。

  但这些荣耀在当下网友对儿子的质疑面前,显得尴尬又让人困惑。

  “网友说(见义勇为)要有度。这个度太难把握了。”朱长米回忆起今年海上救人的情景,感到为难:自己的船拉了一万多条渔网,已经满载。他想救那艘触礁的渔船,“船上的十几个船员拦着不让救,怕我们自己的船沉了。”

  朱长米冒险把对方的渔网一点点过到自己的船上,救下了船上的7个人。

  “《渔业法》上有规定,在自身没有危险的情况下,可以救人。那什么叫‘危险’?”他问,空气静默了几秒钟,他又自答:“我不知道救了他们我的船会不会沉,但不救,他们肯定死,就必须得救。要不心里过不去。”

  过去一年,朱家很少主动提起这件事。

  朱振彪的妻子觉得,以前喜欢讲笑话、发表观点的老公,“话少了”。官司挤占了他的工作和休息时间,“回到家倒头就睡。”

  朱振彪的表述是,“睡也睡不着,拿着手机看评论。”前几天,他去参加了曹妃甸的教师招聘考试。他大学学体育教育,最擅长800米。以前不想当老师,这次,网上那些声音让他心寒。“我报了小学教师岗,从娃娃教起。”

  张永焕

  从滦海公路与迁曹铁路的相交处,往东北方向走3公里,铁路切着村庄的边缘向北延伸到小圈村。那里是张永焕的家。

  当房檐下又一次冻出冰凌,张永焕儿子张殿凯起诉朱振彪的报道,再次激起了村民的好奇:“他那个事还没解决?”、“到底是个咋回事?”

  一位村民揣着手站在村口的积雪上,脖子朝路过的火车一昂:“不管怎么说,即使他撞了人,也罪不至死不是?”路过的人听到事件有了进展,停下来感叹:“是,该不着死呀。”

  在张永焕家,时间似乎定格在一年前的1月9日。

  张永焕的遗体一直保存在殡仪馆。家里一张正方形的折叠桌上,还摆着那天早上他吃过的早饭——两块鱼骨头和吃剩下的蒜瓣尚未收去。一口锅,一个碗,一个盛菜的铝盆,以及一双结了蜘蛛网的筷子,落满灰尘。

朱振彪手机视频中,张永焕翻过围栏,上了铁路。视频截图

朱振彪手机视频中,张永焕翻过围栏,上了铁路。视频截图

  在村民眼里,张永焕的命算得上“坎坷”。

  兄弟四个,大哥唐山地震那年砸死了,常年理着平头的张永焕是老四,父亲最疼他。

  年轻时,他在生产队赶马车,来来回回拉东西。“二十多年前,因为偷东西,进去过。”多位村民提到,上世纪90年代左右,家庭困难时,张永焕曾偷过别人的马、米、稻草等。赶上严打,被判刑7年。老婆为此和他离婚,后来儿子张殿凯开始跟着母亲生活。

  “他知道自己有污点,也不和别人发生争执。这个人咋说,因为经事(被判刑入狱)经的被吓的,胆儿绝对是小了。”张永焕的前妻曾对媒体解释。

  出狱后,村里人很少见到张永焕,“一直在外打工,很少回来。”张永焕的嫂子胡素珍说,他在砖厂找了个女人,在迁安生活了几年。大概5年前,张永焕翻新了家里的房子,“带着女人回老家生活。”

  住在张永焕家附近的一位妇女说,“俩人都很能干,起早贪黑,冬天天冷就住在砖厂的窑洞里。女人对张永焕的爹不错,除了农村自己种的菜,平时还买青菜给他。”她说,村里人私下议论:“张永焕改造好了,肯吃苦,把房子也起来了。”

  在农村,花十几万把房子盖起来,是实干和能力的象征。

  张永焕依然在外打工。他每天早上7点给家里的女人打电话。2017年1月9日之前三个月,家里的电话没人接。侄子翻墙进去,才发现他女人突发脑溢血,死了。

  张永焕离世后,有人揣测,家庭变故可能导致他有心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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