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管撤梯事件死者母亲:不怨老板 不想看到他坐牢(2)_偶酷网新闻

偶酷网新闻移动版

> 国内要闻 >

城管撤梯事件死者母亲:不怨老板 不想看到他坐牢(2)

欧湘斌家属签署放弃追究刘勤民事、刑事追责的谅解书。新京报记者赵蕾 摄

欧湘斌家属签署放弃追究刘勤民事、刑事追责的谅解书。新京报记者赵蕾 摄

  谅解书推进了刘勤取保候审的进程。加上青山乡书记何鹏的担保,新港派出所于1月28日通知欧聪艳,刘勤一两天内就能放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欧聪艳一夜没睡,看着窗外的天由黑变亮。

  31日上午11点左右,刘家三辆车、十个人守在新港派出所门口,徘徊着,时不时探头向里张望,迎接刘勤,直到难得一遇的红月亮挂上树梢。

  一直很难受,很自责

  看守所里的几天,刘勤被剃成了光头。

  被取保候审后,他回到弟弟店里。3岁的小女儿问妈妈,这位朋友是谁?4岁的大女儿盯着他看了半天,和妹妹小声嘀咕“他长得好像爸爸。”

  “我对不起湘斌,是我没照顾好他。”被人问及此事时,刘勤一开口就道歉。但更多时候,他保持沉默,不愿提及当天的任何细节。

  欧聪艳却忘不掉。事发三天前,她接下鑫港校车安装户外广告的活,总价3600元,对方交了1500元押金,称要钛金字,安装时间不限。

  去年五一至今,航空港新店开业半年多,周边并没有发展起来。机场附近多是空地和平房,住宅和商铺稀少,路对面还有一家竞争者,生意自然惨淡。

  为了多挣点钱,刘勤夫妇第一次尝试扩展业务,接手非底铺门脸的户外广告安装。

  根据2017年10月1日实施的《郑州市户外广告和招牌设置管理条例》第三章第十七条规定:设置户外广告应当依法办理行政许可手续。未经行政许可,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擅自设置户外广告。

  他们确实疏忽了。刘勤承认,自己知道安装广告牌需要审批程序,但没留意查看雇主的相关资质,“总以为他肯定有吧,那几天忙着年底清账,大意了。”

  另一方面,2014年《安全生产法》规定,特种作业人员必须按照国家有关规定经专门的安全作业培训,取得相应资格,方可上岗作业。而国家安监总局的《特种作业人员安全技术培训考核管理规定》中,将“高处安装、维护、拆除作业”等“高处作业”列入了特种作业目录。

  依据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2008年发布的国家标准《高处作业分级》,凡在坠落高度基准面2米以上有可能坠落的高处进行作业,都属于高处作业。而刘勤对此并不清楚。他听说欧湘斌做过多年户外广告安装,经验丰富。

  “我们家做文印出身,以往户外作业的单子我们都拒绝或介绍给别人。”刘勤解释。唯独这一次,信任战胜了疑虑。

  事发后,欧聪艳立即通知鑫港校车,对方却消失无踪,没给过任何回应。

  对此,中国政法大学民商经济法学院教授李建伟表示,作为委托方,它的违规行为为违法行为提供了条件,但与施工工人的死亡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所以需要承担民事责任。”

  记者查询企业工商信息,鑫港校车注册时间是2017年12月29日。地址显示为:“郑州市航空港区新港大道与S102省道交叉口长途汽车站1号楼”,即这栋尚在装修中的楼房。

  而另一责任方——航空港区综合执法局几位执法人员,于1月26日通报被免职、停职处理,同时涉嫌玩忽职守移送纪检监察机关。

  航空港区综合执法局还在赔偿协议书上签了字,赔偿金额70万元。

  2月1日,在航空港区综合执法局内,港区管委会党政办副主任李自强就城管撤梯事件给予最新回应。他称,事发时,6名城管执法人员在现场停留40多分钟后,因还有其他执法任务,便将梯子暂扣带走,并当场履行了告知还梯的义务。“据我了解,之前城管执法时并无此类处置操作,但撤走梯子不是想摔死这个人。退一步说,30岁的人了,也应该有安全意识。”

  刘勤没有就相关责任方的态度和处理结果发声。他还是那句话,“欧湘斌的死我也有责任,一直很难受,很自责。

1月31日晚,刘勤被取保候审回到弟弟店内。 新京报记者赵蕾 摄

1月31日晚,刘勤被取保候审回到弟弟店内。 新京报记者赵蕾 摄

  “以后我替湘斌好好孝顺您”

  从看守所出来的当晚,刘家在附近的湖南饭馆摆了两桌酒席,庆祝刘勤被释放。他说能在过年前出来已经非常开心,对于目前的结果也都能接受,没有不满。

  “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先想办法找亲戚借钱,把赔偿还清,然后重新开始,平平淡淡过日子。”他向家人承诺着,妻子欣慰地笑。

  回顾近五年在郑州的生活,他的文印生意走出一条盛极则衰的轨迹,渐渐跌落至最低点。

  2013年,来郑州做学徒近十年的刘勤,正式从父母手中接手第一家属于自己的文印店,那一年的利润高达五十多万。

  第二年,他买了一辆别克君威,又和弟弟出钱把家里的楼房加盖至四层。

  这时,欧湘斌已在邵阳做了五年厨师。作为文印之乡——新化县的青年,他的心中有着和多数人同样的梦,自己攒钱开一家文印店。

  县里80%以上的年轻人遍布在全国各个角落的文印广告店内。他们的发家史无非在文印店打工两三年,掌握技术后,找亲戚朋友借点钱,租个门面,自力更生。

  刚辞了工作的欧湘斌来郑州找刘勤玩,不经意间看见了改善生活的可能性。

  他曾向好朋友欧育元提过,在刘勤店里好好做几年,也许能抓住某些机会。

  没想到,4年间,刘勤的文印店因各种原因换了四个地址,店铺买卖之间,他越亏越多,转变至向亲戚借十来万开店。

  欧湘斌对电脑操作的接受度慢,在刘勤店里,他主要负责制作展板,喷绘,海报等工作。2014年初,他因店面转让而离开。

  近三年,他奔波于成都、杭州、深圳等城市,学着做户外广告安装,每个月拿近4000元工资,与自己的期望渐行渐远。

  再次聚在一起,两人的目标一致,多挣钱。刘勤的规划里,欧湘斌踏实,勤快,明年就给他多分提成,争取开个分店。

  美梦随着人去楼空而破灭,刘勤不敢往下想。

  怎么算重新开始,刘勤一时也没弄明白。似乎要做些改变,换一座城市,或是行业,他又割舍不了那份感情,“不如先关了这家店吧。”

  出事后,一百多平米的“湘新图文快印”已经关了9天。再开门时,一楼店内的简易灶台上还摆了三碗剩菜,旁边菜板上满满六排猪肉馅的饺子,硬邦邦粘在一起。那晚,欧聪艳正要给大家下水饺吃。

  一周前,她还为欧湘斌买了一口大号蒸锅。“斌哥做的双椒鱼头很好吃,大锅做方便,本打算以后常让他给我们做。”欧聪艳迅速收拾店内卫生,不再看向那口蒸锅。

  一层楼顶的隔断阁楼上,欧湘斌和周自雄共用的房间用木板和钢板拼接而成,不到5平米的屋内摆放着一张双人床和床头柜。他还没收走的三五件套头衫和牛仔裤挂在半米窄,一米宽的通道上。

  因为身体原因,欧湘斌家人没来得及进屋收拾,匆匆抱着骨灰盒回了家。

  现在,一家人坐在家里唯一一座红砖砌成的平房一角,商量欧湘斌的丧事。鉴于村里没有后代的死者不能安葬在祖上的墓地的习俗,家人决定在新化县为他选一块公墓。

  2月2日,刘勤也坐上了回家的火车,他赶着亲自见一面欧母。“又是内疚,又是感激,更想送湘斌最后一程。”刘勤心里五味杂陈。

  面对欧母时,又该如何开口,他想了半分钟,憋出一句,“以后我就替湘斌好好孝顺您吧。”

  点击进入专题

责任编辑:张岩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