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巧家投毒案蒙冤者钱仁凤:把丢失的生命活回来_偶酷网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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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巧家投毒案蒙冤者钱仁凤:把丢失的生命活回来

  原标题 钱仁凤的新生活:把丢失的生命活回来 

钱仁凤和丈夫白延平一起比爱心。受访者供图

钱仁凤和丈夫白延平一起比爱心。受访者供图

3月6日,钱仁凤在结婚登记处登记结婚。新京报记者 李兴丽 摄

3月6日,钱仁凤在结婚登记处登记结婚。新京报记者 李兴丽 摄

钱仁凤的婚房。新京报记者 李兴丽 摄

钱仁凤的婚房。新京报记者 李兴丽 摄

婚礼上,父亲把女儿送到女婿手中。受访者供图

婚礼上,父亲把女儿送到女婿手中。受访者供图

  3月5日,惊蛰。四川省泸州市叙永县天气晴暖,一座新建楼盘不远处的山坡上,油菜花从高处漫下来。

  老白一家住在这个楼盘,清早,他到早市上买了鲜猪肉,回家剁了馅,放进大蒜、胡椒和香葱,包好云吞,等待一家人起床吃早饭。他的儿子白延平3月3日刚刚成婚,妻子是钱仁凤。

  2002年,在云南巧家县县城当保姆的钱仁凤,被认定为一起幼儿园投毒案的凶手,并因“投放危险物质罪”被判处无期徒刑。2015年底,云南省高院对案件再审,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宣告钱仁凤无罪。

  一切都是新的。房子新年前才装修完,家具、电视、锅碗瓢盆,都是新买的。家里每个窗户上都贴了大红喜字,餐厅和客厅分别挂着孃孃(姑姑)绣的“梅兰竹菊”和迎客松。十字绣绣得细密工整,花边还走了金丝线,“孃孃绣了三年”。

  钱仁凤的卧室里摆着婚纱照,花了近1万块在广州拍的。照片里,她穿了一条齐地抹胸婚纱,靠在一身西装的白延平身边,笑得恬静。

  从无罪释放、获得国家赔偿,到重新开始工作,融入社会,再到迈入婚姻殿堂,钱仁凤说,生活的重建伴随着欣喜、期待和惶恐。她有别人无法理解的急迫感,想用一百倍的努力,把丢失的生命活回来,“分分钟都不敢浪费”。

  “小凤,真漂亮”

  婚礼的日子是两家人千挑万选的。

  农历正月十六,良辰吉日。仅白延平知道的,就有7对新人跟他们同一天结婚。迎亲时,热闹非常,整个叙永县城街上跑的都是婚车。

  钱仁凤的二十来个亲戚,从云南老家通宵开车赶来。在她小时候的印象里,两个姐姐出嫁前,父亲都会请木匠到家里给姐姐们赶制衣柜。轮到她出嫁,父亲已经年近八旬,山高路远,家具省了。父亲给她带来了酸豆角、芙蓉糕、饵块,她的大哥直接扛了30多斤的一根火腿送给她。那些云南乡下的特产,都是她的最爱。

  代理律师杨柱也从昆明赶来。他陪钱仁凤走过了申诉、再审判决、国家赔偿,被邀请做证婚人。

  从17岁入狱,到31岁无罪释放,钱仁凤错过了自己和同伴的青春。等到她要结婚时,曾经的姐妹都已经是十几岁孩子的母亲。找了一圈,“伴娘都找不到”。最后,从小被她抱大的侄女当了伴娘。2002年,警察把17岁的钱仁凤带走时,侄女才4岁,如今,小姑娘都快20岁了,长得跟她一样高。

  整个婚礼中,巧家人堵着门要红包的时候,钱仁凤觉得那种热闹最幸福。

  她读书读到小学五年级,家穷辍学。为了补贴家用,她14岁就外出打工。她向往县城繁华的生活,在她的回忆中,在巧家县城的幼儿园当保姆时,一堆孩子熙熙攘攘围着她,每天都是开心的。

  后来被捕入狱,生活一下子安静了。高墙里滴答滴答下起雨时,是最孤寂的。天上下雨,就到了父母种稻谷的繁忙时节,水田里父母的身影就在她眼前晃。获释后,她更喜欢安静。工作的地方在广州市外一个镇子附近。平日里,同事们去厂里上班,只剩她一个人看管宿舍。安静一度让她觉得安全,不用应对外界急剧的变化。

  但婚礼上的热闹是属于她的。

  在亲友的欢呼中,白延平抱着她,从酒店的3楼一步一步走到1楼。楼梯狭窄,快到大厅时,丈夫的腿有点打颤,她抓着他汗涔涔的衬衣,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被夺走的青春似乎又回来了。

  进白家的大门前,婆家还有个风俗,要把辣椒面点燃,围着新人撒三圈。新娘要用蘸了白酒的毛巾捂住口鼻,气味呛人,但是不能咳嗽,“是吉祥、长久的意思”,钱仁凤的婆婆解释。

  谈起新生活的味道,钱仁凤笑笑。她想起来的是热闹、辛辣和刺鼻的感觉。

  婚礼归还了原本属于她的一些滋味。她穿着红色的龙凤褂,盘起的发髻上别着金色的步摇配饰,橘红色唇膏提亮了整个人的气色,参加婚礼的人夸她:“小凤,真漂亮。”

  在此前,她一度对鲜艳、强烈的东西感到畏惧。

  2015年12月,钱仁凤无罪获释。她穿了大红色的棉袄,坐了7个多小时汽车回家。那一次,红色的衣服更像是驱赶十几年的霉运。之后,她很少穿起。同事拉着她去逛街,“钱姐,你适合穿这种款式的衣服。”她拿起同事推荐的衣服在身上比试下,总觉得那样明亮的颜色不属于她。十来岁的时候,她喜欢穿大红大绿的衣服,现在,那样的衣服穿上身,“总是在提醒你,你不再年轻了,不合适”。

  还有个饶有趣味的细节。在叙永县,人们称婚后的女人为“姑娘”。“我们巧家只有没结婚的小女孩才叫姑娘。”她曾经丢失了当“姑娘”的一大段时间,如今,又开始被人喊“姑娘”,她觉得有点“神奇”。

  “人是钉子一个,心比天还大哟”

  结婚前,钱仁凤想起年轻时对未来伴侣的想象,“希望他长得高高的,很帅的那种。”

  白延平1米6出头儿,钱仁凤1米5。婚礼上,她踩上10厘米高的婚鞋,两人一样高。司仪要求他喊几个平时的称呼,才能带走新娘。他喊了“仁凤、老婆、亲爱的”,直到最后喊了“小凤”,“她才跟我走”。

  “小凤”是云南巧家的亲人从小对她的称呼。钱父挽着小凤的手,交给白延平的时候,他有些激动,“她经历的那些,太不容易了,我们能走在一起也很不容易。”

  刚释放回家那天,给钱仁凤介绍对象的亲戚已经等在家里了。2016年8月,国家赔偿金172.3万确定之后,律师杨柱的电话也成了“热线”。新疆、黑龙江、云南各地的人打来电话,要求“帮忙照顾钱仁凤的后半生”。

  三十多岁的姑娘,脑子里就想着一个字——“躲”。在巧家县南团村那样的村庄,钱仁凤的同龄人大都已经埋头在老公和孩子的柴米油盐里,她还从未扮演过恋人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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